林民旺:周边反印情绪高涨说明了什么?

近日,孟加拉国国内发起了声势日益浩大的“印度退出”运动。在社交媒体上,“印度退出”运动主要呼吁孟加拉国人要抵制印度产品,反对印度对孟加拉国内政的干涉。这一运动与此前马尔代夫的“印度退出”运动形成共鸣,共同表达了印度邻国对印度的反感情绪。与此同时,刚刚结束大选获得胜利的孟加拉国总理哈西娜可能访华的消息,也引起了印度方面的关注。

在回应记者提问“为什么马尔代夫和孟加拉国都对印度有类似情绪”时,印度外交部长苏杰生却轻描淡写地表示,“每个国家都有邻国问题”。同时他又说,“邻国之间相互需要,历史和地理是强大的力量”。这似乎暗示,这些邻国在历史和地理上是摆脱不了印度的,所以现在的“反印情绪”也是“翻不了天”的。不过,颇具讽刺意味的是,苏杰生在近期出版的《为什么婆罗多重要》一书中,却对莫迪政府的“邻国第一”政策着墨颇多,认为这一政策取得巨大成效,因为它奉行的是对邻国的互惠和慷慨,核心是让印度邻国认识到要与印度建立更紧密关系的好处。然而,“印度退出”运动的兴起,让这些说法有些尴尬。

在印度邻国中,恐印、仇印、反印的情绪是普遍存在的。这种情绪有很深的历史根源,近期反印情绪的大爆发则表达的是对近年来印方强力干涉邻国内政外交的一种反感和反对态度。莫迪政府在“邻国第一”政策下,更加深度地介入和控制邻国的内政外交,通过操纵不同党派和宗教团体来培植支持亲印势力,并打击这些国家内部的民族主义力量。而且,印度构建了一套虚假的所谓“大婆罗多”(Akhand Bharat)历史叙事,将印度的几乎所有邻国都纳入到所谓的“大婆罗多”版图中去,不仅贬低和矮化了其他国家,更是将印度追求地区霸主的心态暴露无遗。

思想意识是决定对外行动的根本。在这种心态下,印度的政治精英将南亚看作自己的后院,将印度洋看作印度的洋。印度以等级制的种姓思维来看待南亚地区秩序,将自己看作是这一地区架构顶峰的“婆罗门”,其他国家要接受和服从婆罗门的统治特权和政治指导。只是,随着二战后大英帝国退出南亚,南亚国家陆续发展成为现代民族国家,主权平等的观念更是深入人心,没有国家愿意死心塌地地接受作为印度的势力范围而存在,更没有哪个邻国的政治精英愿意心甘情愿地向新德里“俯首称臣”。正如马尔代夫总统穆罕默德·穆伊兹所说,“马尔代夫不是任何国家的后院,印度洋也不属于某个国家”。

印度虽不具备美国那样的实力和地理条件,但却想着要像美国一样搞地区“门罗主义”,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印度对不丹的操纵,远远超过美国对后院国家巴拿马的控制。为追求地区霸权,印度历届领导人更是遵循两个原则:不允许任何大国跨越喜马拉雅山脉,不与任何大国共享印度洋;将任何不承认印度在南亚及印度洋主导地位的大国,都视为危害印度利益的敌对势力。过去,美国自然是危害印度地区霸权地位的“敌对势力”。然而,随着中国在地区的影响力不断扩大,印度自然将中国视为“最大的挑战”,认为正是因为有中国“撑腰”,南亚国家才敢向印度叫板。

事实上,不断地挖印度地区霸权墙脚的不是中国,而是印度自己的错误政策和错误思维。印度学者拉贾·莫汉说了点比较符合现实主义的公道话:认为印度可以像英属印度一样将南亚次大陆作为自己专属势力范围的想法是一种幻想。同时,他也指出,印度是没法阻止中国成为南亚的一个重要玩家的。

印度在周边外交上感到身心“俱疲”,核心的原因还是将自己看作地区的唯一霸主,给自己背上了太大的“包袱”。印度只有放宽心态,不再试图将南亚和印度洋当作自己的势力范围,努力与其他国家一道,一起建设一个多极的南亚,才能真正地解决周边外交遭遇的困境。(作者是复旦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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