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秋萍:澳大利亚存在严重亚洲知识赤字
澳大利亚将21世纪描述为“亚洲世纪”,并认为澳大利亚的未来在亚洲。吊诡的是,自21世纪以来,澳大利亚国内学习亚洲语言的人数却一直在下降。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最新发布的《国际学生评估计划》报告显示,在64个国家和地区中,澳大利亚学生的双语/多语能力最为匮乏:受访学生中,在校学习外语的学生只有36.3%,只能说一门语言的学生占比高达62.4%。澳大利亚亚洲研究协会发布的最新研究报告《澳大利亚的亚洲教育使命:亚洲研究的趋势和未来路径》则直接指出,澳大利亚出现了严重的亚洲知识赤字,澳大利亚社会的亚洲知识素养亟待加强。澳大利亚人文学院日前发布的报告也指出,澳大利亚存在中国知识赤字,需要系统性地培养认识中国、了解中国的人才。
澳大利亚出现亚洲知识赤字的原因是多重的,其中重要一点是对亚洲语言教育和研究缺乏持续性的政策支持。澳大利亚“境内印尼研究联盟”负责人利亚姆·普林斯曾公开批评说,自2012年“全国亚洲语言学习与研究计划”结束以来,“联邦和州政府之间没有协调性的全国计划,也没有对亚洲语言在学校教学的实质性或持续的政府资助”。
支不支持,以及在多大程度上支持亚洲语言教育,体现的是澳大利亚政府对于融入亚洲的态度。历史上,堪培拉重视亚洲语言和知识的时期,也是其调整战略、志在融入亚洲的时期。20世纪60年代,随着英美调整亚太战略,澳大利亚开始认识到亚洲对自身的重要性。上世纪60年代初,时任澳内政部长的彼得·尼克松指出,澳大利亚人需要“抛弃”拉丁语、希腊语和法语,开始学习日语、汉语和马来语。80年代发布的《澳大利亚高等教育亚洲报告》进一步指出,澳大利亚不同于其他国家,与亚洲国家联系尤为紧密。因此,澳大利亚人需要“脱欧入亚”,将自身作为“亚洲的一部分”,广泛了解亚洲语言和文化。
1983年,霍克政府上台后,堪培拉开始鼓励澳学生学习亚洲研究和语言课程。1994年,基廷政府推出《澳大利亚学校亚洲语言和研究国家战略》(NALSAS),旨在增强与扩大教育系统中的亚洲语言和亚洲研究项目,提高澳与亚洲主要国家的国际交往能力。
1996年,霍华德政府上台后,澳大利亚融入亚洲的热情开始转淡。虽然经贸和安全问题仍然受到重视,但学不学习亚洲语言、了不了解亚洲、跟不跟亚洲国家交心,变得似乎没那么重要。霍华德政府强调,澳大利亚是身处亚洲的西方国家,重申西方价值观是澳大利亚的国家精神所在,在事实上强调亚洲是澳文化上的“他者”,并在2002年搁置了NALSAS。之后的陆克文政府虽然曾在2008年尝试推出新的亚洲语言和研究计划,但由于缺乏后续支持,该计划在2012年结束。
2012年之后,堪培拉再也没有颁布过推广亚洲语言和亚洲研究的全国性计划。对于澳大利亚这个地处亚太、独占孤岛的西方国家,亚洲是其经济快速发展的邻居,双方需要维持紧密的贸易联系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但随着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的推行,澳大利亚加强了对美国的战略和安全依赖,增加了军事投入并积极参与和配合美国的“亚太再平衡”战略。在澳美同盟泛安全化视角之下,“黄祸”论(Yellow Peril)转变为“红色威胁”论(Red Alert),亚洲也因此再度被视为澳大利亚国家安全的潜在威胁。
因此,澳大利亚之所以会出现亚洲知识赤字,表面看,是因为堪培拉对亚洲语言和研究重视程度的下降,实则是澳大利亚国家战略定位的转变。澳前总理霍华德说过,“澳大利亚不应当再纠结我们是不是亚洲国家,是在亚洲的国家,还是卷入亚洲的国家,或是神秘的东亚半球的一部分等问题,只需要做我们在这个地区需要做的事情”。学习亚洲语言,是不是澳大利亚需要做的事情?显然,21世纪后的澳政府不再那么重视学习推广亚洲语言教育。已经有澳大利亚学者对此表示担忧,呼吁堪培拉正视亚洲知识赤字问题。
虽然推开理解之门后,经营与深化和其他亚洲国家的关系,实现亚太区域的共同繁荣,仍是长路漫漫,但千里之行,应先从推开学习亚洲语言这扇大门开始。(作者是深圳技术大学跨文化与区域国别研究中心助理教授、北京外国语大学澳大利亚研究中心兼职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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