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西山居杨林：一个资深程序员的自白
在西山居园区里一家名叫“正经咖啡”的咖啡店里，我见到了杨林。
这个被同事们称为“三叔”的《剑网3》的主程带着半框眼镜，穿一件程序员标配的黑色立领体恤，脸上的笑容温和又矜持，看上去并不是喜欢侃侃而谈的类型。但在真正聊起天来后，他的开朗却超出了我的想象。尤其是聊到游戏优化等他相关工作的话题时，他热烈的就像个话痨，某种程度上算是颠覆了“码农”这两个字在我心中的形象定式。
三叔和他“魔性”的笑容
关于剑网三优化的二三事
杨林大学毕业后就进入了西山居，着手游戏程序渲染方面的工作，到今天已经有15年。因为早期在论坛里的ID叫做“3D程序员”，所以在年龄大了一些之后，周围的人把三字头保留了下来，给了他“三叔”的雅号。
三叔的日常工作中，游戏优化是很重要的一部分，之所以周六我还能在公司见到他，也是因为他正在忙着20号上线的新版本的优化工作。 “这次优化主要针对低配玩家，就是集成显卡、超极本这些，目的是降低游戏的带宽需求。现在的游戏很多都是16bit渲染，但低配本只有40个或者30个流处理器，它画一个720P的画面都很费劲，所以我们向现实妥协了，改成了8bit，这样一下就快了超过一倍”。
他是这么给我描述自己手头工作的。
《剑网3》很多用户都是采用的笔记本，所以在配置方面会偏低一些，尤其是很多小白玩家，对配置一知半解，本身也没有能够流畅运行重制后《剑网3》的高配pc。三叔顺便用小米比较热门的一款笔记本举了例子。
《剑网3》用户中低配玩家占了不少比重
“intel M3处理器+1080P的屏幕+集成显卡，这款超极本才卖3400元，甚至不如一些旗舰级手机的价格高，用这种本玩游戏，效果可想而知。所以，为了让集显用户也能有更好的游戏体验，我们需要下一番功夫”。
一些超级本的价格确实不如旗舰级手机
三叔表示，《剑网3》最近推出的精简版客户端也是为了低配玩家准备的。毕竟如今SSD已经成了电脑的标配，但很多低配笔记本只有一块128G的固态硬盘，一个系统又占去了20到30G的空间。如果再装一个80G的游戏，对电脑的压力可想而知。全新的精简版只有30多G大小，但三叔表示，这还不是极限，不过如果继续压缩，可能就会出现一些其他问题。
《剑网3》自开测至今已经过去10年了，在2017年，这款游戏进行了重制。
“为什么会想到做重制版呢？”，我一直很好奇这个问题，尽管《剑网3》重制版极大提升了游戏画面，但也确确实实的把一些低配玩家拒之门外。
“当然是不想被别人比下去啊，你想想最近几年出的游戏，画面一个比一个好，你要是还用十年前的画面，怎么跟人家竞争？我希望《剑网3》能一直站在国内优秀游戏的第一梯队里，做端游就是个逆水行舟的过程，不思进取就是卖情怀，没什么意思”。
“现在玩家们的口味与审美被3A游戏培养起来了，你要是原地踏步，不把游戏越做越好，怎么会有人买账？虽然重制版可能让一些玩家们的电脑承受更大的压力，但是必须要走的一步”。
提到3A游戏，三叔又跟我聊起了主机游戏与PC网游的优化的区别。主机游戏和PC网游在优化方面有着天壤之别，主机游戏机型固定，往往可以针对一种机型进行特殊优化。使用某些专用技巧，可以在汇编层面一点点修改细化代码，针对单一的主机配置单独优化。但网游不行。它要适配更多玩家，不同的配置，不同的性能，调整起来要困难很多。
主机游戏可以针对特定机型优化，但PC游戏要考虑兼容更多机型
“让低配玩家也能玩，这是我们的努力方向之一。虽然现在还没有做到，但未来我们可能进行一些分块化的设计，比如在不同的玩法里，采用不同的优化方式。当然，这有很大一部分工作需要美工和策划方面的努力”。
在提到策划时，三叔开启了自己的吐槽模式，看来是平时“积怨已深”，才让三叔把苦水一股脑都倒在我身上。
“我们策划就喜欢设计一些人多的活动和玩法，几百个人打一个BOSS，想想就头疼。野外BOSS死的那一瞬间，能达到我们一周带宽的峰值”。
三叔还抱怨美工不跟他商量，就设计很多东西，出了问题才来找他。比如之前美工设计了一套外装，有皮毛的那种，加上去一测试跑不动了，来找他解决，三叔一看，那件衣服上有六万根毛！
“因为之前没有硬性规则所以才出现这些问题，不过这样也有好处，没有那些边框限制，一些设计才更灵活，才有会更多有趣的设计，只是我们优化起来很头疼”。
作为一名程序员，三叔对一切新鲜的技术都有旺盛的好奇心。时下“云”概念正属风口，对于云游戏，三叔也讲了讲自己的想法。他觉得云游戏是一种趋势，或许在未来，《剑网3》也能在手机上玩。当然如何降低成本是个大问题，毕竟宽带和服务器的并不是白给的。
三叔的国产引擎梦
近几年，国内很多游戏都采用了商业引擎，《剑网3》去选择了使用难度与成本都更高的自研引擎，这让一直让我很疑惑。
“为什么选择自研引擎，我可以这样解释。全球的3A大作大多数都不是商业引擎制作出来，每一个大作的自研引擎都有属于它自己的独特技术，这些技术商业引擎不具备的。像我们在研究的一个技术，可以让引擎同时画多个模型，不在按序执行，这个技术刺客信条早在三年前就用过，直到现在市场引擎还做不到”。
我刚入行的时候差不多03、04年那会，做网游没什么可选的引擎，那时候大家都倾向自研。刚开始研究引擎的时候，国内连资料都没有，完全是在自己摸索，别人都在研究Dx9，我们还在搞Dx7。不过，好在追了这么多年，算是赶上了进度，现在别人都在研究光追，我们也在研究光追”。
提到了光追，我和三叔的意见一致，都觉得目前实现高分辨率光追，对硬件的要求太高。只是三叔觉得光追是个具有历史意义的东西，虽然现在旗舰级显卡也只有10亿条光线，但未来随着显卡性能升级，会有20亿、40亿甚至上百亿，到时候，光追的问题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在聊到这个话题时，三叔给我看了一小段演示视频。视频采用了光追技术，把水面的倒影展现的一清二楚。但三叔认为用光追实现反射并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毕竟反射用其他技术也能实现。他现在把重点放在光追的“半透明”效果上。
“我们游戏有很多纱裙等镂空和半透的材质，这个处理起来很麻烦。还有头发，我们现在用的是一种叫做OIT的技术，也就是顺序无关的半透明，它是一个近似效果，并不是真正的半透明。但光追如果能用的话，效果就完全不一样，比如纱裙很多层，每一层的透明度都能正确计算，每一个部分光线都会重新求一次焦，正确反映光线的效果，和现实非常接近，这才是光追的正确用途”。
我能从三叔的语气中听出他作为一名程序员，对于国产引擎和新技术的渴望，三叔表示，他会尽力让自己开发的引擎有一些独创性。
《剑网3》从开测至今已经经历了10年，无数的版本迭代、内容更新，但如今游戏虽然已不复巅峰时期。不过，这一切对于杨林来说，似乎又从没有改变过。
“我觉得国产引擎肯定能做出些独特的，领先其他引擎的东西，我只要守好《剑网3》这块根据地，一步步往前走，我的理想一定能实现”。
他这样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