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勤身健的美好丰富生活

本文转自:人民日报

《 人民日报 》( 2024年08月11日 第 08 版)

当晨跑者的脚步唤醒城市,街道上渐渐披上活力的霞光;当泳者轻盈一跃,水花与涟漪次第展开夏日的清凉;当武术爱好者长衫飘舞,拳风腿影间流动着刚与柔的美;而篮球场上青春的身影,奋力一掷,划出矫健的弧线……

生命在于运动。运动带给人放松的愉悦感、积极的成就感。它起初让人犯怵,久之令人着迷。这个夏天,我们在熟悉的文字之外,发现了写作者不为外界所熟悉的运动“秘密”,给人以启发,让人产生了起而行的动力。

——编 者

喜游泳 坚持游

王 蒙

从十八岁到现在,我年年游泳。在新疆农村,在伊犁河里游,在窑坑里游;在乌鲁木齐,我在红雁池水库来自雪峰的冷水里游,从五米崖顶跳下去,睁着眼体验从起跳到下落再到入水的三阶段过程。我也从西西里岛下水在地中海的第勒尼安海游过,在墨西哥城游泳池的四米跳台上跳水。我犯过一次错误,在香港中文大学游泳池一米高跳板上起跳时,没起跳就直接翻转身体,这样就失去了跳跃加速度时的轻盈,我感到的是自己变成了一条纯粹的大麻袋,狠狠重重地抛入游泳池里。

我见到过,一位高龄人士,被轮椅推到水边,在服务人员帮助之下,艰难地下了轮椅,下了泳池。他游起来了,如鱼潜浮,潇洒自如,姿态圆熟。

我见到过,白浪翻滚,别人在风浪中,站也站不稳,而会游泳的人,举重若轻,若无其事。游泳高手弄高潮如履平地,技高人胆大,勇者无惧。

我见到过,尤其在欧洲,泳者在岸上花里胡哨,展示体态肤色,享受性情浪漫。动辄点上冰激凌、咖啡,说着,晒着,美着,帅着,享受啊。但是,我自己属于“傻游”型,很少有人像我那样,到了岸边就下水,进了水就游,一游就进深海,上岸就走。沙滩有利于拉动内需,有利于人际和谐,有助于健康美好丰富的生活。我忙碌的心态辜负了阳光海滩,对不起。

我也在零下四十摄氏度的哈尔滨看到过冬泳。冬泳健儿们告诉我,当气温零下四十摄氏度时,跳入凿开冰层的水温零上四度的松花江,感到的当然是极其温暖。

我也遭遇过,独自出游,游出去五百米,仰泳回岸,以为快上岸了,翻过身来一看,方向偏移,结果是离岸更远了。我倒吸一口冷气,想到看过的游泳事故,只能鼓励自己慢慢蛙泳,正道返回,全须全尾,回来了。

游泳是体育健身、亲近自然的日光浴、冷水浴、空气浴,是勇气的锻炼,是新的生活方式,是一种对于健康和大自然的拥抱。

游泳是生活水准,是小康生活,是健康中国,是向着强健化突进的民族精神。是不怕冷,不憋气,不怕风险,强化心脏、肺活量、肌肉,以至全身各个系统,是长进神经与全身的适应功能。是乘风破浪、上下自如,从必然王国到自由王国的解放。是三观积极,是全面的健康与乐观,是把握住自己身心的责任感、顽强感和智慧感。

活着就要加餐和运动。活着就要学习和阅读,活着要干活。活着就要游泳,努力而为。王蒙九十鲐背矣,鲐是一种鱼,王蒙没有辜负这种命名。

能游泳,喜游泳,坚持游,是我对生命、生活与时代的信念。同胞们,到大风大浪中去,游泳吧!

武术教会我耐心与坚定

邱华栋

有段时间我在健身房里练习搏击,教练听说我是一个作家,很吃惊,说,你这身手这么敏捷,实在不像是一个待在书房里的文人啊。

我告诉他,我多少有点童子功。上世纪80年代初,电影《少林寺》上映,一下子引发了各地青少年的习武高潮。那时候我刚上初中,脑子一热,就报名参加了武术队。这个武术队就设立在我们中学内,教练姓黄,他是上海人,早年毕业于扬州师范学院中文系。黄老师曾经在上海师从武术家蔡鸿祥,蔡鸿祥又是著名武术家蔡龙云的师弟。

黄教练同时也是我们的语文教师,他本人可谓文武双全。我看电影《少林寺》觉得武术拳脚打起来特别潇洒好看,可真入了这个行,才知道练武术是非常艰苦的事,需要水滴石穿的磨炼和艰苦卓绝的意志,才能成为一个高手。

当时,我虽然是在课余参加武术队的训练,但每天的训练强度很高。早晚两个时段,每一时段两个小时,高强度的训练加起来有四个小时。我们都是从蹲马步、冲拳、踢腿等基本功开始练习。一年之后才能开始练习套路和器械。先是练习组合拳,再学习整套的长拳、南拳、通背拳等套路。

我喜欢广东南拳,可能和看了邱建国主演的《南拳王》有关。我们也练习武术器械,我比较喜欢单刀和长枪,黄老师就教我这两样。软器械里我练习过绳镖。此外,我比较擅长腿法,我的腿法又快、又狠,弹跳力好。上了高中,我又练习拳击和散打,增强武术对抗性。高中毕业时,六年下来,我的身体明显变得强壮,行动也变得敏捷。

在我们武术队,很多同学都拿到过国家级武术比赛的金银牌。我是比较一般的业余运动员,黄老师看出来,我志不在此,就鼓励我多多写作,把我作为二线队员。果然,后来我上了大学、读起了中文系,体育爱好也改踢球了,担当后卫或者守门员。上大学后偶尔练习拳击、散打,明眼人能看出我的底子还在。

黄老师后来回到了上海,仍旧教孩子们学文习武。2016年夏天,我参加上海书展期间,去探望了年近八旬的黄老师。黄老师见到我这个徒弟很高兴,他早就穿好了对襟练功服,将他珍藏多年的武术器械全部拿出来,摆了满满一屋子。那些长刀、短刃、明器、暗器,加起来有上百件,令我目不暇接,兴奋不已。

我们师徒二人来到他家楼下花园摆拍。他一下拉开一个弓步,将关羽耍的青龙偃月刀往天空中一横,单手将大刀举在头顶呈四十五度,长达几分钟。这是很难的动作,因为那柄青龙偃月刀特别重。接下来,他让我练。我一个弓步,将青龙偃月刀往脑袋上方一举,可几秒钟之后,那大刀就落了下来,我躲开来,咔嚓一下砸到地上了。我这时年四十多岁的徒弟,和年近八十岁的师父比,功夫还是差了很远。

2019年,黄老师八十大寿。我想我应该写一本武侠小说,献给黄老师,用以祝寿才好。于是,我在繁忙的工作之余,把偶然浮现在脑子里的武侠灵感,记在一个笔记本里,慢慢酝酿,成熟了就写出来。最终,我在2020年写出了短篇小说集《十侠》。我写短篇小说的时候,喜欢一组组来写,有一种图谱式的组合,就像当年练习拳法一样。

在少年时期练过武术,使我受益终生。我后来做任何事都很有耐力,也比较坚定。比如我在写作时,就很有耐心,保持着充沛的精力。我很怀念那六年的武术训练,特别是练得不好被教练教训的时候,他会提醒我——我做得还不好,要坚强起来、完善起来、强大起来。中华武术是国粹,它不仅能够磨炼一个人的筋骨,还能锻造一个人的坚强意志,这是我很多年以后才真正体会到的。

到如今,我写小说有近四十年的时间了。我不喜欢重复,就经常换换写作的题材,左手写当代,右手写历史,以后还想写写科幻,这能让我保持写作的浓厚兴致,让读者也感到新鲜。因为武术教会我,最精彩的招式总是下一个。

力量举圆了我的少年梦

陶 锋

儿时,我曾在父亲粗壮有力的臂膀中被举起,那种快乐的感觉至今记忆犹新。然而,孱弱的我却没有父亲那般强壮的臂膀。我曾左右双臂三次骨折,只能在病榻上听着窗外伙伴玩耍嬉闹。

高中的一天,母亲凑了五百元钱,给我买了一副杠铃。她看着我因骨折而变形的双手,鼓励我说:“家就是健身房,在哪儿练都是练。”当时,我家里债台高筑,母亲也下岗了。为了还债,我们卖掉了房子,在铁路边租了一间简陋的小屋。小小的客厅,铺上两张垫子,就是我的“健身房”。

我记得,那副杠铃杆重二十公斤,杠铃片加起来有一百多公斤重。对于我这样一个初学者、自学者来说,无疑是个挑战。我深吸一口气,双腿微微弯曲,双手紧握杠铃杆,全身的肌肉仿佛都在这一刻凝聚起来。每上升一寸,痛苦也就增加一分。看到妈妈鼓励的眼神,我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再坚持一下。

进了健身房,我立即明白,自己对身体的忽略有多深多久。每当教练告诉我,应该运用什么位置发力,调动哪块肌肉,都会让我陷入困惑和茫然。常识和理性告诉我:它们分明在我身体上是存在的;但被麻木的厚脂肪围裹着,它们完全不听我的意念指挥和安排调遣。

不过半年时间,和我同时开始的朋友,已晋升到另外一个段位。她特别能自控,精密区别骨骼上的每块肌肉。我只能趴在瑜伽垫上伸展,仰起脸,看到她在天花板的钢梁上飞檐走壁……她的两条胳膊像长臂猿一样悬吊,同时两条腿摆得跟雨刮器似的。我埋下头,感觉自己依然是混沌的一坨,依然在教练的口令下,吃力而无望地,一遍遍学习自我辨认。

回想起来,两年过去了。我虽在技术上进步不大,但终于把自己从疼痛的枷锁中解放出来。即使我算不得健身达人,即使只维持在每周两三小时的频次,这也是性价比极高的回报。因为身体的改变所影响的,不只是身体,还有整个的生活状态。运动,让我更有精力去酝酿创意,更有体能去迎接挑战……

奇妙,不止于此。2022年,我在北京文联老舍文学院工作。北京冬奥会刚刚闭幕,领导就找我去开会,大意是说,冰墩墩的形象很受欢迎,希望我能写个新的熊猫故事,跟冰墩墩有关,也和体育相关。

我当时很为难:奥运会之后,冰墩墩的热度也许会下降,怎么写都是狗尾续貂啊。后来想通了,我恰恰可以写一个“热度下降”之后的故事,不写别人的高光时刻,而写我们自己如何持续散发自身的光彩。《我的名字叫啊吨》就是这样一个童话,写一只名叫啊吨的熊猫,在偶像冰墩墩的带领下完成自我成长,找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梦想。

我想写的,是运动会之外的运动、体育比赛之外的体育。对于多数人来说,健身并非为了追求运动员的职业生涯,而是以更好的状态面对生活,它是每个普通人的日常。即使如我,永远停留在初级版的普拉提,我无法与他人比拼,但训练依然是对我自己的激励甚至是奖励。

当我在普拉提课堂上尝试弯折和舒展自己,其实并不优雅。但,没关系,我们努力更新自己,向更好的状态努力。就像运动带给我的一样,持续开采自身的燃料,点亮内心的光源。

版式设计:蔡华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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